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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第六十七章 紫衣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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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第六十七章紫衣人

脖子後面一癢,李成側過頭去瞅肩膀上的月光草,“身後有人跟著?”

月光草背對著李成,目光快速鎖定住跟在身後的婦人,根須垂下拍了拍李成的手臂以作回應。

李成猜到婦人居心不良,不跟著才活見鬼。

既然選擇主動粘上,那麽就跟緊一點,他要去的地方怕婦人沒膽入內。

差役說有任何情況都可以到官府稟報,在大街上與人動手不占理,查案的事交由官府來辦,李成不參合。

李成停下腳步,故意轉身往後看,在人群中尋找著婦人的身影,這不叫打草驚蛇,他在引蛇出洞。

果然婦人不再來回假裝路人遮遮掩掩,大大方方的看過來,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,整個人的臉與笑容看著不太和諧,好假!

李成裝作被嚇到的樣子,轉身拔腿就跑,不用提月光草會替他盯著身後。

婦人遲疑了一下,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,在追與不追之下選擇了前者。

急於弄清楚一件事,小子身上帶了什麽護身的寶貝,居然能在爆炸中只破點皮,人沒缺胳膊沒少腿的出現在街面上。

好東西誰不想要,婦人就是抱著此心態才去故意挑釁。

當時那筐東西就放在那小子的身後,炸開的威力能開山裂石。

別人都成碎塊了,唯獨這小子活著在大街上晃蕩,十分的招人眼。

這年頭寶貝難覓,婦人哪肯錯過近在咫尺的機會,就一個毛頭小子,以她的手段完全可以對付。

“還在跟。”月光草恨死對方,要不是這個女的,它就能再吃一碗熱乎乎的魚面。

李成正要往右手邊的巷子裏跑,制造出孤身一人走進死胡同的假象,正前方走來一人,讓他立時改了主意。

曾義找到李成所住的客棧,問了掌櫃人走了沒回來,便準備到大街上碰碰運氣。

沒想到時來運轉,剛從客棧那條街拐過來,就看到要找人的在逃?

眨了眨眼睛以為看錯了,腦子發蒙的曾義腳步不停。

他是個極有經驗的人,不是初出茅廬的楞頭青,眼下顯然不是敘舊的好時候。

與李成錯身而過,曾義在人群中尋找能讓李成做出一副急於奔逃的模樣,背後一定有人在追。

不放過人群當中的男婦老少,看似不起眼的人往往最出人意料。

曾義的視線鎖定住一名婦人扮相的女子,是不是要找的人,觀其行為舉止,與正常在街面上行走的人有異,絕不會認錯。

熟視無睹的態度,讓月光草高看曾義一眼,李成在釣魚,可不能讓魚兒跑了,姓曾的還算有幾分眼力界。

觀其所走的路線,好像要替李成抓魚?這還能幹!

月光草拍拍李成的手臂,“有人要搶你的飯碗了。”

與曾義的照面,李成以為對方會先驚訝再寒暄,還好目不斜視的走過去了。

月光草急拍拍根須,讓他好想轉過身去看看出了什麽事?

曾義若無其事的走到婦人身側,說時遲那時快,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出手快狠準的抓住其人胳膊,反擰在身後。

“啊!”

胳膊一痛手碗一緊,眼睛直勾勾盯著前方的婦人大叫一聲,來不及做出有效應對,腿腕挨了重重一腳,雙膝一軟,咚的一聲跪倒在地。

下顎往下一卸,反手一掌擊在婦人頸部,曾義出其不意將跟蹤李成的人拿下。

李成在月光草不斷的拍打下回身望去,就見曾義手法幹凈利落的卸掉婦人的下巴和四肢,以防其人咬破嘴裏的毒囊自盡。

看到走過來的李成,曾義問:“是她,還有其他人?”

“是她,城門□□炸的人。”

李成記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“那筐蘿蔔有問題,有兩人男的在進城前排隊的時侯,攙扶過倒地的她。”

是不是一夥的不好說,但排隊的位置突然改換就不尋常。

崴腳的人跟正常人一樣行走,這要不是裝的,再找不出更為合理的解釋。

曾義一聽喜上眉梢,果真如師父所說,找到李成就有可能獲得有用的消息,這不一出門就逮到元兇了。

“勞煩一塊到衙門裏走一趟。”曾義對李成頗為客氣。

李成的註意力因曾義多出來的完好無缺的左手萌生猜想,不是已經斷掉了,為何還能再長出來?

曾義將婦人拎起,左手不得勁使,換到右手上,由於落在左手上的視線過於灼熱,李成疑惑的神情尤為明顯,不得不簡單的說明。

“這是新換的手臂,不太好用,有時使不上力氣。”曾義示意邊走邊說。

李成走在曾義左側,眼睛控制不住去對比兩只手的不同。

換的不是原裝的,換誰的?各種疑惑紛至沓來充塞著整個大腦。

曾義被盯得有點手足無措,為了避免誤會道明原由,“一只手多有不便,借了大牢內死囚的一只胳膊換上,不是自己的用起來十分不便。”

重點放在後面,希望李成聽懂後幫著改善一二。

李成的關註點在於:“死囚同意了?”

“啊?”這有什麽同意不同意的?

死囚就是個將死之人,在臨死前為他貢獻出一條手臂有什麽不對?

曾義品出李成問句中的意味,心裏有那麽一點點唾棄。

“死囚是真正犯了事,罪無可赦之輩。”又不是拿無辜之人來替換,搞得他像個惡人似的,曾義心裏老大不樂意了。

說來說去也就是說,沒經過死囚的同意,活生生的卸掉一只胳膊安在自己身上。

李成自認不是個良善之輩,也不會在這件事上摳字眼較真。

就是這個事,遠不是你想換誰的胳膊就能換的。

與死囚不死囚毫無關聯,不管換誰的一部分,都得同意才行。

就如同當時沖出陣法的代價,必須心甘情願的自斷一臂才能脫身。

即不是自願給予,哪怕接上了斷臂,用不了多久就得廢掉。

長久的沈默弄得曾義理不清頭緒,哪句話又說錯了?

小孩子的心思你別猜,猜來猜去猜不明白,還是留給師父應對吧,他是無能為力了。

到了府衙,李成再度與徐公公碰面,眼睛下移自對方空空蕩蕩的袖子,露出詫異之色。

他以為眼前人也同曾義一樣,換了他人的胳膊,原來沒有啊!

順著李成目光的落點,徐威低頭看去,似是明白了什麽,右手抓住空空的衣袖道:“還未接。”

是因為不想將就吧。曾義的胳膊不好用,所以就沒再試下去,李成又不傻看出其中的貓膩。

對曾義話中透露出的不滿,有了更為清晰的認知。

眼前的兩人有意從他口中套出接續胳膊的方法,這讓他又一次記起那晚的白蛾女。

用無辜者身上的東西,去填補自身衰敗的不足。

放到眼前這件事上,在李成眼中不分伯仲,犧牲別人成全自己,就,挺惡心人。

神情的變幻落入人精似的徐威眼底,李成對此事的抗拒躍然臉上。

他還沒說什麽吧,怎麽就厭惡上了?

徐威轉頭看向曾義,莫不是對方與李成來的路上說了什麽?

以至於李成對換手臂一事,如此反感毫不掩飾。

曾義欲哭無淚,他還一腦門問號呢,他上哪說理去?

茫然無措的眼神看傻了徐威,曾義一向機敏連說了什麽話都忘了?若不然怎會是一頭霧水的神情。

不猜了,猜不出明堂。

徐威直接放棄,改單刀直入的發問,“有何不妥之處?”

話挑明了說,猜來猜去更容易產生誤會,眼前的李成好在還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。

從昏迷中醒來的婦人因合不上嘴口水橫流,又因四肢被卸掉無法逃脫,頸後的一下差點打折她的脖子,瞇縫著眼睛偷瞄屋中人。

“人醒了。”經月光草提醒,李成從接斷臂一事上抽離,看向地上如一攤爛泥的婦人。

“醒了便醒了又跑不了。”曾義的意思是快點把話說清楚,別讓他和師父抓心撓肝般難受。

眼仁一暗,月光草提前察覺到兇人要來,忙不疊的肩膀上滑到手臂上,乖巧的盯著地上的婦人。

每個人的氣勢不相同,李成一不言語徐威瞬間察覺到異樣,從座位上站起身,朝曾義的方向小幅度擺了擺手。

曾義接收到師父的示下,忙往後退了兩步,心懸的只敢看李成的頭頂。

蔚風睨了兩人一眼,戲謔道:“想要的太多了。”

“可不,身上都發臭了。”月光草讚同的點了點頭,由其是斷口的位置,有一股隱隱的腐臭,再過個三五日準爛。

“何出此言?”徐威心下一凜,不就想要一只手臂,就這麽難?

蔚風也不藏著掖著拐彎抹角逗悶子,打開天窗說亮話,“獻祭失去的當用同樣的方法再得回來,普通的醫道縫補的不過是外在,無多用處。”

曾義皺眉不解,“再造陣法?”

開玩笑!別說同樣的陣法會不會布,關鍵不就是失控才成為殘廢,再弄一個是嫌他和師父活得命太長了?

蔚風眉頭一挑,不屑的眼刀甩出,“聽不懂人話?”腦子裏難不成長得都是石頭?

徐威也是半懂不懂,要沒曾義的打岔,他也以為是再布一個同樣的陣法,被諷刺了說明問題的關鍵不在陣法上。

“還請不吝賜教!”徐威朝李成一揖到底。

他非常需要左臂,若他成了無用之人,皇上跟前的大紅人怕是得別人來做了。

打小服侍一場的主仆關系,並不能維持長久,他還年輕不願因斷掉一臂而榮養。

徐威太清楚皇上的秉性,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,哪怕再深厚的主仆之誼,都是笑話。

正因如此,徐威才會在回京之後不久,提出接續一臂的請求。

曾義的難處只會比他更多,能夠頂替曾義的人可不少,皇上不會因為曾義是他的徒弟就會多信重一二,不得用的人在宮裏都不會有好下場。

接手臂並非易事,曾經那個靈氣充足的時代,想接就接想換就換。

現在不一樣了,曾義此次的嘗試不光是為自身地位安穩,也是為了他做的實測。

皇上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,萬一哪天身上缺了點東西,可以找來更年輕的更有活力的更換。

說不定可以達到另類的長生,這才是徐威能夠動用好些精貴的藥材的原因。

效果不太理想,皇上新起的念頭暫且按下不提。

徐威為了不在宮裏礙眼,自請出宮對付陣師,這才有了今日之行。

中途接到另一件差事,皇上命他全權負責,意圖十分明確。

徐威此次志在必得,若能有一條得用的手臂錦上添花,對差事的應對更添一層把握。

“等價交換。”蔚風最後再提一嘴,省得有些腦子不靈光的人整出令人頭大的事來,怪到他這個沒‘說清楚’的人頭上。

“死囚不可?”曾義從中提取到重要的話意,看了眼接上去的左臂,心中頗不是滋味。

費了九牛二虎之力,盡是一開始便走錯了方向,接經脈的痛苦白挨了,此時的他連苦笑都笑不出來。

“不是你給銀子花錢就能買來的手臂,至少要讓人願意給你。”

蔚風惡趣味的調侃眼前的二人,“比如,你二人中的其中一個受了重傷快要死了,是可以在閉眼之前獻祭出一條手臂的。”

徐威先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,再是細品李成言外之意,抓住一點漏洞更是臉黑如墨,哪裏是在提點,分明是在消遣他二人。

“不提其他,缺的都是左臂,難不成右臂卸下來能安上?”

純扯蛋的話,聽得徐威額角青筋暴突,極力的克制住翻湧而起的怒火。

蔚風白眼都翻上天了,“是獻祭,向老天爺獻祭,我說的話就這麽難以理解,腦子能不能動一動。”簡直是朽木不可雕也!

“切口是老天爺斷掉的,哪怕是神仙來了也接不上,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的獻出去,不是讓人剁下來直接往上接。”蔚風耳提面命道,“不需要布陣,懂?”

“明白了。”這下真的明白了,曾義擡起接著的左手,“那我這條手臂是不是得拿掉?”還有救嗎?

“喜歡就留著,三五日之後爛了會掉。”蔚風打了個哈欠,困了。

眼睛瞥向地上聽了全程的某個活口,蔚風似笑非笑道,“這人身上的血腥味好重。”

師徒二人同時轉身看向一側,適才記起屋裏還有這麽個人,立時明悟李成話中之意,自然不會放過聽了不該聽的活口。

沒別的事蔚風走了,回客棧歇著去。

老老實實呆在兇人手臂上的月光草撓了撓花瓣,感覺不太對啊?

兇人轉性了?那兩人不費吹灰之力,就從兇人口中得到了接斷臂的方法。

怎麽看怎麽不合乎兇人以往的處事風格,月光草不免產生懷疑,這事要擱李成身上,或許還能看到那麽一點良善,兇人,感覺所言句句在理的背後,透著摸不清的詭異。

就好像天上掉餡餅,咣當一下砸腦門上,忽忽悠悠的就被騙了。

月光草有種不好的預感,兇人絕對是在提前挖坑,不禁要給那二人點一排蠟燭。

還有那個婦人,身上確實有血腥味,兇人的話好似在為此找殺人的借口,月光草驚覺很是不同尋常。

兇人的脾氣摸不透,它還是乖點為妙。

月光草左顧右盼,瞄上了一家牛肉炒面的小店,聞著味不錯,拉了拉兇人的衣袖往那邊一指。

蔚風瞅都沒瞅一眼:“回去吃你屯的貨,不再外面用了。”

那,好吧。

月光草哪敢有意見,收收心眼,前方就是客棧。

曾義掐著婦人脫臼的下巴,查看齒縫間可有疑似毒藥的東西,一切如常後,用力向上一提。

卡吧!

下巴覆位的瞬間,婦人擰著眉咽著多餘的口水,木呆呆的盯著前方,眼睛毫無焦距。

進了府衙的大門,再想活著出去難上加難,沒想到這麽寸就被抓到了,後悔不該有過多的貪心。

李成的話只能做參考,曾義需要更多的消息去還原城門□□炸一事的前因後果。

“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,留你個全屍。”耍小聰明的話,曾義不介意讓婦人嘗嘗酷刑的滋味。

蜷縮在地婦人試著從地上坐起身,趴在冰冷的地面太難受了,壓得胸口喘不過氣。

努力靠坐在門邊,婦人心知死到臨頭,最先開口的一句話是:“那小子身上的寶貝,能扛住炸藥的威力。”

把她害慘了的小王八蛋絕不能放過,哪怕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。

徐威重新坐下,倒了杯已冷掉的茶靜靜心。

李成身上的寶貝還用人特意點出,擺明了有意拿他二人當槍使,意欲借刀殺人。

“炸藥塞在了蘿蔔裏?”曾義聽李成如此推斷,東西早就炸飛了,找也未必能找到痕跡,需要自婦人口中得到證實。

“那小子有幾分眼力。”婦人滿不在乎道,“為了制造混亂,朝廷殺了那麽多陣師,單純的拿錢辦事與人消災。”

徐威擱下茶盞掃向婦人,看似破罐子破摔,直覺刻意隱瞞了實情,聯系上今天晚的行動,一切的一切不難推斷。

“同夥有幾人?”曾義接著審問。

一人絕不可能拿到那麽多的炸藥,一定有人接應,才能在最短最快的時間內逃離現場毫發無傷。

婦人略略斟酌了片刻道:“都不熟識,接了一個單子,用暗號聯絡。”

不等曾義尋問接頭的暗號,就聽坐在首位的師父開口。

“帶她到大牢裏走一遭。”不說實話不要緊,牢內刑具頗多總會撬開其人的嘴。

徐威的心思全部放在今晚的行程上,有些麻煩。

“是。”曾義拎著人交給下邊的人去審,他只要看到口供即可。

曾義進門後想起抓人的種種,不禁皺緊眉頭,“當街抓的人,備不住同夥就在附近,此時怕是早跑出城外了無音訊。”

有些後悔過於直接了當,這事辦得不夠漂亮。

“無妨。”徐威在意的不是這批人制造混亂,讓官府的人介入分、身乏術,而是,“今晚的官船空走。”看看能不能釣上大魚。

“空著行船,船上有沒有人,入水的深度但凡有經驗的人都能看出來,這……”

明擺著的事還要做,曾義擔心師父是不是被李成的話說得思緒混亂了?

“今晚走不了,城門外的混亂有意為之,目的就是為了讓官船早些起程,後續一連串的刺殺少不了。”徐威有自己的考量。

“若是不走留在城內,今晚又要徹夜難眠了。”曾義搞不懂,走與留結果都一樣,為何不能換條路?

曾義還有一件頗覺納悶的事:“閆家的後人為何不把劍譜帶在身上,藏在老宅的事早已洩漏,就不怕賊惦記?”

懷疑所謂的劍聖傳承,要麽早就斷代不翼而飛,要麽被偷空無一物,放出風聲引人前去目的不純,應該小心為之。

“帶在身上焉有命活。”徐威思慮良久道,“你帶一波人走陸路,我帶著人走水路,李成不是要南下,剛好順路,就請他與閆律一道走,路上也能有個照應。”

“能行?”曾義覺得不靠譜,舊事重提道,“忘了問李成,換了新的手臂後,是一時的還是一世的?”

“人走得倒是快。”徐威失笑道,“故意留下這麽個漏洞,更是只字未提更換的方式,用不用取下再接,還是說切口處貼合到一處便可自愈?”

最為關心的重點反而一語帶過,看來方法不是白得的。

“劍聖的劍譜世人哪個不好奇。”這才是徐威敢請李成一同前往的底氣。

“不是說只有劍聖的血脈才有資格習得傳承?”曾義也是坊間盛傳所知。

“傳言而已。”徐威敲著椅子扶手,“沒人見過劍譜長什麽樣,能不能學到手後方才知曉,東西一定還在閆家老宅。”

“所有窺視劍譜的人都往閆家老宅趕去,我有點擔心會不會是閆家有位老不死的,以劍譜為誘餌放出風聲,讓活人前去獻祭?”

曾義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,不是他專潑涼水,是不願再為此失去身上的東西。

敲擊聲一頓,徐威設想過種種可能發生的情況,“是以才更應該帶上博學多聞的李成前往,至少能保平安。”

哪怕真有問題,呆在李成身邊好過屍骨無存。

“他若不肯?”李成給曾義一種厭世情緒,看待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顧的死樣子,活似早就見過稀松平常。

“去南方的路就那麽幾條,官船今晚不走,商船得三五日才能抵達此地,總能遇上的。”

徐威有十足的信心。縱是強求不了那就偶遇,人是活的哪能讓尿憋死。

“阿嚏!”

上了樓剛進屋,一個噴嚏打出來,蔚風皺了皺鼻子關上門,“誰在背後說小話?”

月光草跳到桌子上開始吐東西,思考半天拿出一些面粉,試著兌點茶水,看看能不能搓出魚面?

銀球在蔚風手上像一團可塑性極強的面團,拉成了一口鍋的形狀,所有月光草切好的吃食都往裏丟,加了兩壺小二送來的開水,煮著。

月光草丟了一朵冰制的白花下鍋調味,搓成的疙瘩等肉熟得差不多了再放。

“嗯……”月光草圍著鍋邊深吸一口氣,“香。”

蔚風吃得不多,剩下全進了月光草的肚子。

噠噠噠噠噠!

夜深人靜,踩屋頂瓦片的響動格外清晰。

爬房梁爬到一半的月光草往下方榻上瞅去,人沒醒八成懶得搭理。也許是路過,一會就跑過去了。

“呼,呼 ,呼!”

一路拔足狂奔,時不時摸一摸懷裏的東西,臉上的神情時喜時憂,略作停歇飛奔在屋檐上。

“咳咳!”舊傷未愈又添新傷,摸出紙包一口氣吞下六枚藥丸,壓下不斷翻湧的血氣,思考著如何安全的逃出城外。

城門口因之前的爆炸調派不少兵力把守,進出都有人盤查,尤其針對大晚上出城的人。

一搜身不就暴露了,費盡千辛萬苦得到的東西必然落入到官府手中,他都來不及打開看一眼,反道便宜了別人。

身後不遠處幾道黑影追來,眼看便至,勢單力孤的他可不能落到這群人手中。

東西看來得再藏起來,知曉下落的人除他之外再無別人,哪怕不幸落到敵人手中,還能留口氣活命。

月光草爬上屋頂,正要掀開瓦片出去,活被別人搶了不說,一個兩指粗的圓筒從揭起的瓦片下送進半截,牢牢的卡在它要出去的地方。

“什麽破玩意放瓦下?”月光草嗅了嗅,上面的氣味繁多不只一個人的。

屋頂上方輕踏瓦片的聲響過去了,放東西的人走了。

擋它路了!月光草要去屋頂上收集月光,圈住圓筒扯下來擱房梁上,等下來的時候再拿。

上了房頂,看到幾道黑影的追逐大戰,月光草找了個好地方,拿出花碗抱著銀球躺進去。

“一個個的身法太差了。”月光草在宮裏可是見到過高手化煙時的狀態。

嗖,嗖,嗖!

箭矢齊出,瞄準了在屋頂亂竄的黑衣人,廢話自不必說,眼皮都不帶眨的動起真格的。

“官府!”追逐中的人面色駭然,難怪街面上靜悄悄的,原來在這兒等著。

“全部拿下,死活不論。”

曾義負責此次對城中夜半出沒的人黑衣人進行清剿,管你什麽身份,大半夜不擱屋裏睡覺,跑出來就有問題。

箭矢的密集程度躲都躲不及,身中數箭的人嘴一張,剛想喊一句話自救。

一只箭矢沒入嘴中貫穿大腦,身體向後倒去滾下屋檐,眼裏最後的畫面定格在映入眼簾的火把上。

“真熱鬧!”遠處的火光以及一個個從屋頂倒下去的身影,說明後來者居上。

月光草閑來無事數著人數,感嘆人多力量大,箭跟雨一樣,真逃得出漫天箭雨才活見鬼。

曾義派人去撿屍體,順便搜個身,看看是否有新的發現?

另一邊,徐威帶著人出城上了官船,身邊的閆律一副心事重重不得開懷的模樣。

“去歇著吧。”徐威打發了心不在焉的閆律,在船頭站了一會兒回到艙內。

船行數裏一切如常,等了一整個晚上不見一條魚兒上鉤。

枯坐了一夜的徐威眉頭緊皺,不太合乎常理,哪個環節出了岔子?

天亮了,李成醒來站在桌前倒水喝,頭頂似有東西落下,向後退了一步,聽音辨位去接,一個圓筒落入手心。

“這是何物?”封口處好精巧,像是機關。

李成見識淺,貿然打開後果難料,先擱桌子上洗漱完再研究。

小二來得正是時候,“客官熱水。”

李成打開門去接,就聽小二提醒,“先別下樓,昨晚上官府的人拿人,樓下到處是射進來的箭矢,一不註意傷了人。”

掌櫃讓二人通知還在樓上未起的住客,紮傷了腳的,劃傷了手的已請了大夫醫治,大堂內可謂一團亂。

“知道了。”李成拎了熱水關上房門。

昨晚有動靜沒太在意,事不關己就不去湊熱鬧了。

李成收拾好重新坐在桌前,看著月光草在那兒瞎擺弄。

機關什麽的月光草一無所知,它只曉得從縫隙中下手,根須往裏一擠用力一撬。

哢噠!

硬生生的掰開了,從裏面倒出一個卷軸似的東西,月光草將之扒拉開攤在桌上。

一幅山勢層巒疊嶂的山水圖,山多水少未有留白之處。

畫面給人一種強行完滿的錯覺,明明乍一眼看上去很美,畫出山巒的險峻巍峨,溪流自山澗蜿蜒而下的從容。

稍後再一細觀,只覺得擁擠沒有延展開,故意將整幅畫縮到一處,好似兩個人的手筆,看著眼疼頭昏。

李成不適的閉了閉眼睛,再睜開時換了人。

月光草從後往前看了又看瞧不出明堂,就是畫得太醜山不像山水不像水,光禿禿沒有樹不說,連小草都不在畫上。

“劍譜?”

李成的根基尚淺,看太過深奧的東西會不適,蔚風切斷了畫中意境對李成意識造成的影響。

一掌寬的畫一米長,畫得是群山峻嶺。

一條溪流橫貫而出,幾分劍意隱隱透出,真正的畫作被覆蓋在山勢之下。

一杯熱茶從頭到尾澆下去,沖散浮於上層的墨跡,下方蓋住的淩厲劍勢噴湧而出,像是壓了許久的洪水,潰堤了。

無形的劍氣化為一道道小劍四散而出,如同放出籠的猛獸,欲擇人而食。

蔚風擡手一抄,所有飛出的小劍抓在手中,重新填塞進畫裏,掌心所過之處,撫平過於暴烈的劍氣。

月光草從中撈到一條漏網之魚,卷住了來回把玩,力量薄弱到如隔靴搔癢般,傷不到根須分毫。

“噔噔噔!”

走廊外的腳步聲漸近,蔚風將帶水的畫卷拿起,一抖一甩一卷,塞入圓筒中杵月光草嘴裏。

“唔,唔!”

招呼不打一聲,就往它嘴裏塞,月光草翻著白眼把東西吞了。

“客官,早飯給您送來了。”小二兩只手上都拎著食盒,騰不出手敲門,只能用喊的。

蔚風打開門接過其中一個食盒,“樓下清理出來了?”

“快了。”小二拎著另一個食盒去送。

蔚風可不記得李成有在客棧點過早飯,手上的食盒送得過於貼心了。

裏面到沒什麽驚人的玩意,打開後確實是飯菜,聞著味頗有食欲。

一盤盤取出來擺桌上,盒子的最後一層夾了張便條。

展開一看,右下角屬名曾義,對昨天晚上的吵鬧聲送上早飯表示歉意。

會做人的背後很可能有求於人,管他呢。

蔚風坐下照吃不誤。

月光草抓著小劍,在考慮要不要放回畫裏,等兇人吃完飯遞到面前。

“拿去玩,它可以使你的根須鋒利如劍無堅不摧。”蔚風擦了擦嘴,“前提是你能消化得了。”

消化?吃?

這還不好辦?月光草拿出銀球把小劍往上一放,就聽茲拉一下,小劍的形變了,軟塌塌的。

月光草試著嘗了一點,吃起來像吃冰一樣嘎嘣脆,看著軟吃著硬,沒什麽味道。

出人意料的舉動看樂了蔚風,“真有你的。”

不說好也沒說壞,草木的消化系統他不是很懂,就不必瞎說八道了,讓月光草自行體會,找到吸收的方法。

背上包袱拎上食盒,蔚風下去找掌櫃結算,早點走再去問問船的事,不行就租一條小船走到哪算哪。

月光草發蔫的蹲在包袱裏,吃下去的小劍變成數條在身體裏亂游,弄得它想吐又吐不出來,非常不舒服。

看來兇人口中的消化不等同於吃下肚,月光草忍著忍著轉動腦子想辦法。

大堂內到處可見拔掉箭矢後留下的孔洞,不在住下去的人在排隊結賬。

蔚風看到小二在更換射成篩子的紙窗,厚厚的糊上一層防風的油紙。

半透明玻璃有,造價不算太高透光性好,安裝是小事,不禁折騰是真的。

就江湖人不管不顧的做派,光換玻璃就是一筆不小的花費,哪有紙張來得輕便,壞了也不心疼。

結了賬,用過的早飯沒算在內,蔚風出了客棧往車行方向去,租車到渡口。

路過此前賣船票的店面,蔚風拐進去,店裏沒人掌櫃不在櫃臺後。

走上前敲了敲桌面,蔚風張嘴喊人的話咽回肚裏。

櫃臺上壓著一副人像,右下角大大的標明姓名、年歲、身長。

蔚風拿起來一看,畫藝有點水平,妥妥的畫的就是李成本人,正中間還寫著幾個大字:“此人不得登船。”

蹭的一下火氣上湧,蔚風呵呵一笑,手指靈活的翻折,一只大號的紙鶴成形。

一口氣吹出,註入少許力量,讓紙鳥帶著他去找畫畫像的人,這筆賬總要清算一二。

感受到兇人的怒意,包袱裏的月光草打了個激靈,是哪個不開眼的鬼惹兇人不高興了?

紙鶴飛出店外的剎那變得透明,蔚風可不希望畫師聞風而動提前跑路。

掌自後院出來,手裏拿著裱畫的東西,往櫃臺上一瞅,驚得大步上前:“畫呢,我的畫呢?”

“剛才還在,誰拿走了,還是有風刮到哪去了?”

掌櫃放下東西滿店裏尋找,急得滿頭是汗。

原想裱起來,掛到進門可見的地方,畫上寫得明明白白,不必他再動嘴皮子,不曾想短暫離開的功夫畫沒了。

“怎麽就沒了呢,誰進來過拿走了?”

店裏快被他翻了個底朝天,也不見一角紙片,連店外頭都找過了,今天的風不大,不太可能吹到外頭去。

“只可能是有人進店了,看到了畫像,認出來了,拿著去找正主。”

掌櫃一拍大腿又急又氣,“一張畫花我了十兩銀子,真他娘的可惡!”

“阿嚏,阿嚏!”蔚風摸了摸鼻子,“一定是掌櫃在背後嚼舌根!”

紙鶴飛往的方向是城外,蔚風招手將紙鶴先收了,去租馬車。

出城的盤查好煩,又得打開包袱一件件抖開再疊上,還搜身了,蔚風不爽到了極點。

月光草要咬人了,本來就不舒服,一下子被掀翻在地,還不能怪兇人不照顧它,只能罵城門盤查的人,後悔吃了那把小劍,折騰的它沒精打采渾身無力。

滾到馬車前艱難的爬上去,月光草找不到消化的契機,硬扛也扛不住,只能是將分散的劍氣聚攏在一處,控制一個總比控制多個輕松。窩在角落裏收緊花瓣用力排擠。

上了馬車往渡口駛去,蔚風瞥了眼夾角處半死不活的月光草,伸指頭戳了戳花苞,“解決不了我再幫你拿出來。”

花苞顫了顫表示知道,有了這句話,月光草更加大膽的嘗試起來。

劍氣已經歸攏在了一處,幹脆捏成團子往功德珠旁邊一放。

果然是賤骨頭,還得靠壓制,剛才還在跳的劍團,老實的自行顯化成劍形,再無橫沖直撞的狠勁。

拿捏住這一點,月光草轉著圈想辦法,怎樣才能將別人的東西轉化成自己的,添加到根系當中去?

蔚風這時取出收起的紙鶴,重新添加了幾道指令,打開窗子放出去。

隱身的紙鶴飛上天,朝著與馬車相反的方向飛去

大開的窗戶下擺著一張長桌,披著兔毛披風的年輕男子,右手執筆著墨奮筆疾書。

一開始照著左手邊壓在桌上的原畫作,一筆筆勾畫描繪。

畫得多了,畫作的細節了然於心,不必在像之前一樣小心翼翼,生怕畫錯一筆,而白白浪費筆墨。

揮毫潑墨間行雲流水,一張畫畫完,擱到一旁用鎮紙壓住一角晾幹,接著再畫同樣的畫。

從昨天就開始忙了,手熟後作畫的速度快上許多。

男子越發滿意自己臨摹的畫作,雖是最為簡單的人物,要想讓人一眼認出,還得是最為點睛的一筆。

“呵!”冷風吹得手都凍僵了,放下筆搓了搓,呵了口熱氣。

屋裏若不開窗,光線不好影響作畫,燭火的光亮比不上外頭的亮,點多了浪費錢。

他得畫五十張才能賺回來,加上點了兩個炭爐需要開窗通風。冷也就只能多添件厚實的衣物。

桌旁爐子上的水壺嚕嚕冒著熱氣,把手上墊塊布,拎起來倒上一杯,開了的水壺擱爐子邊上。

杯裏原先就有喝剩下的涼了的茶水,兌上開水溫度剛好,捧在手上暖著,數著畫完的張數。

“還差三十張。”畫完之後他就能拿到三十兩銀子。

嘩啦!窗外刮進一股寒風,吹得壓在桌上的畫沙沙作響。

年輕男子放下捂手的杯子,手忙腳亂的收起晾幹墨跡的畫,一張張疊到一起用鎮紙壓住。

再擡頭準備把窗戶關小一些,剎那間一只會飛的紙鶴自窗外飛入,落入桌子上。

紙鶴在桌上滑行,找到畫作的原畫,在屋中人怔楞的目光下,叼起一角,用力往外一扯,將原畫從壓著的鎮紙下拉出來。

“等等!”

從未見過真正會飛的紙鶴,男子驚得一跳,在看到紙鶴的舉動手忙上前制止,“那是別人畫的。”

紙鶴的動作快狠準,不大的嘴張開,瞬間將整張畫作吞入腹中,扇動尖尖的翅膀,飛過伸出的手到另一側。

“別!”男子驚覺,忙去護他所作的畫,“我得靠這些賺錢,冤有頭債有主,你……”

話沒說完,伸出去的手立刻縮回,並退到離桌子遠的地方。

紙鶴嘴裏吐出指甲大小的火苗,將所有相關的畫作全部燒成灰燼,並在屋裏轉著圈的找,沒有漏網之魚才飛出窗外。

“完了,全完了!”

眼看到手的三十兩銀子,這下子不翼而飛了。

男子喪氣的皺緊眉頭,捏了捏因頻頻作畫而發酸的手,心裏再氣也不敢將火發到紙鶴身上。

他在書上看到過,“紙鶴會飛皆因法術。”

而法術的施展需要靈力,在這個靈氣早就不存在的眼下,會用紙鶴來尋的人,他一個小小的凡俗中人得罪不起。

望向窗外,紙鶴並沒有離開,男子頓時緊張起來,還好忍住了抱怨的話。這要被聽去真的就完蛋了。

眼見紙鶴從嘴裏吐出另一只同等大小的紙鶴,驚呆了屋裏的男子,兩只眼睛裏寫滿了詫異。

原有的紙鶴化成一團火焰燃燒殆盡,新的紙鶴在院子裏轉了一圈,又飛回到屋內的桌子上。

男子嚇得連連後退:“不是我,不是我,我也是拿銀子辦事。”

坊間傳聞聽過不少,尤其是針對他昨天所畫之人。

聽說李成不能上船的原因是瘟神降世,除了李成自己獨活,船和船上的人基本上餵了魚。

據男子所知,空穴來風未必無因,對於紙鶴燒掉畫作的行為,立刻聯想到背後的人,才忍著失去三十兩銀子心酸,明智的選擇保命。

靜悄悄的屋內,憑空多出一個高大的身影,緩步來到桌前,伸手去抓停住不動的紙鶴。

“你……”男子認出突然出現在屋中的紫衣人,立刻馬上撇清自己,“畫都被紙鶴燒掉了。”於他無關。

紙鶴飛起,一口將伸出的爪子啄破,沾血的喙瞬間染紅,振翅飛向窗外,並轉身朝捂著手背的人叫。

“滾過來!”

“人,人聲!”屋中畫畫男子聞之嚇得腿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
聽上去赫然是個孩子的聲音,畫上之人無疑。

手背上的血止住了,傷口處無異樣,紙鶴如此為之,估計是為了確定原畫上的氣味,是否與他的一樣,嘴倒是尖利。

從袖了取出五十兩銀子扔給嚇壞了的畫師,走之前叮囑道:“該說的不該說的不必我來教你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沈甸甸的銀子砸在手上,畫師連連點頭表示不敢,封口的銀子好生揣起來。

紫衣人化作一縷煙塵飄出窗外,緊隨半空中的紙鶴而去。

等人都走了,從地上站起身,走過去端起桌上涼透的茶下肚,抹了把額頭沁出的冷汗,把窗戶關小一些,坐在桌前楞神。

“法術能用?”仔細回想看到的紙鶴模樣,眼睛掃到桌上鋪開的紙張,男子立時坐直伸手取來。

反反覆覆的回憶驗看,男子無比確定道:“不就是我作畫的紙!”

更加確信是法力的加持,才讓畫作變成的紙鶴找到這裏來。

男子倒吸一口涼氣,還有紫衣人,他都未察覺何時進屋的,太不可思議了。

“既然不是符紙的加持,法術得以施展,是不是靈氣有可能在毫無察覺之間,緩慢的恢覆了?”

男子看過不少說古的話本,有些列舉出實據的內容值得深究,並不是一味的胡編亂造。

沒有哪一個人不希望自己長生不老,遙想那個可以飛天遁地移山倒海,人人可修行的時代,忍不住暢想起來。

渡口,下了馬車蔚風找到行船的船家,包了一艘船屋,前往下一個府城。

大船行徑的路上,已經破了江中所結的冰,人力劃動的小船才容易行駛。

船屋中,月光草吐出乖順不少的小劍,奈何用了多種方法,就是融不到它的根須中去,要不是兇人說有用,簡直就是個雞肋。

“你要自己想辦法。”在這方面蔚風幫不了月光草。

以前草木化形成人,要消化他人的法力或是劍氣輕而易舉,月光草距離開靈智差得太多,諸多法方不適合套用。

“你自己想出來的並達成所願,會消化得更徹底,走前人的路畢竟是捷徑。”

蔚風更希望月光草能學學李成,自創出的東西,用起來才更為得心應手。

“好難啊!”月光草愁得花瓣都打蔫了,第一次身心疲憊的趴在桌上子不想動。

明白兇人的話意,本來兇人也不是草木植物,不可能什麽都知曉,月光草即想要又不想要,矛盾的瞪一旁的劍氣。

月光也泡了,寒冰也凍過了,火也烤過了,劍氣是真的硬就是不化。

月光草苦哈哈的折磨著腦子,希望能有靈光一閃的好主意。

一絲絲血腥氣靠近,月光草不悅的甩出根須朝空中抽去,“離遠點,臭死了!”

殺了多少人才有的腐敗,快趕上活屍了。

半空中被抽中的紙鶴現出原形,吧嗒一聲掉在了桌角,化為一團烈火自燃。

蔚風敲了敲桌子,讓月光草把劍氣收起來,要找的人來了。

月光草將劍氣吞入,封在寒冰當中,省得在它身體裏游動弄得它肚子極不舒服。

一張符憑空出現一閃即逝,船外的水浪聲驟歇,瞬間將外在的聲音隔絕,屋內形成一個封閉式的密室。

蔚風不甚在意對方試探性的小動作,一縷白煙落到對面的位置上,紫衣白面具的人直面著他。

“殺手樓?”雖是問句卻是肯定,蔚風不只一次見過同樣白色面具,搭配不同顏色衣衫的人。

也只有殺手身上的血腥氣,即使收斂對他而言仍然刺鼻,不得不封住嗅覺,以免聞多了連隔夜飯都吐出來。

“呵呵。”紫衣人隔著面具笑出聲,“可以這麽說,前身是幻樓,經營種類比現在多得多。”

幻樓?月光草往兇人手邊蹭去,紫衣人太味了,急需呼吸到新鮮空氣。

此前是青衣人見得多,現在又冒出個紫衣,面具還是那個無色的白,醜得不忍目視。

“七色為衣,各自為政?”樓中人的穿衣風格,讓蔚風想到了彩虹的顏色。

此前交過手,以樓中人對他的評價,不該再無把握的條件下,再度針對他才對。

畫像的事擺明了是在引他現身,對面的人著紫衣,一股老不死的衰敗之氣。

有膽子親至,而不是派個分、身一類的影子前來,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典型。

“畫像的事不是樓裏的決定,是有人拿出五百兩這麽要求,目的可能是不願讓你這麽快南下,也可能是在必經路上等著你。”

紫衣人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,十指交叉語氣裏滿含無奈。

“樓裏通常是拿錢辦事,何況你所搭乘的船的的確確沈了,在人財兩空的前提下,有些消息靈通的商隊確實有所顧忌。”

紫衣人句句實言毫無摻假。

“那人只說到年後。”紫衣人的眼睛與對面的微擡的眼眸相交。

原以為可以通過眼睛,窺視出一些貓膩。

然而,現實讓人頗為無力。

察覺到一絲絲危險,紫衣人即刻切斷對視移開眼睛,不經意的打量四下,以緩解湧現的不安。

年後?笑話!

壓根用不了那麽久,他的名聲將會與運輸行業掛鉤,再出一到兩起,走陸路除他以外全軍覆沒的事,不單單是船不讓他搭乘,就連租馬車都成問題。

一旦他與人爭執,打殺了無辜之人便結下了因果,於修行一途百害而無一利。

即便不去與人較真,這口郁氣難能咽下,於心境上肯定有所影響,畢竟他在外人面前才八歲。

端得是好算計,擱別人身上會是困擾,在蔚風看來完全不是事。

等李成安穩下來,基本上不到成年,是不會到處在外游逛的,長本事了以後,自然用不上慢悠悠的船只和馬車。

紫衣人更換話題,說道此行的目的:“劍聖的傳承劍譜出世,爭奪者據悉已經死了六十七人。不論是看熱鬧的,還是打算渾水摸魚的,都在往閆家的祖宅趕,恰好位置就在南方。”

話語中不乏試探之意,有充足的理由懷疑對面的小子,南下是早得了消息。

或許是要為朝廷賣命,畢竟一名內侍,很難輕易離開皇宮孤身一人闖蕩。

打李成出世後,從未低調過。

即對外展示了令人側目的實力,又闖出了名頭。

有效的轉移了部分人的行蹤,很難不讓人多慮。

蔚風輕笑一聲,一語點破對方境界:“你不也是武聖之境,還需要領略劍聖的傳承?”

紫衣人微訝,居然能一眼看穿他的修為深淺,真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的好眼力,

“傳承若能得到可參詳一二,說不定便能有所收獲,突破瓶頸一步跨到武神之境,成就仙人命格,修行為的不過是長生不老罷了。”

話說得倒是中肯,蔚風未接話等著下文,大致猜到些許苗頭,疑心他南下的用意,管得未免太寬。

紫衣人始終不聞對面之人顯露出的訝然之色,心思一轉便道:“聽聞劍聖手中有一把仙劍,你我一道同去,瞧個熱鬧可否?”

“呵!”上當與否不重要,蔚風只覺滑天下之大稽,端起桌上的茶盞,已有送客之意。

傳承不動心,只可能是有比劍聖更好的修行功法,瞧不上區區劍聖的修行心德。

若連仙劍都不屑一顧置若罔聞,那是不是對方所獲消息比他多,已知仙劍是假?

種種思緒在紫衣人腦子裏轉了一圈,看不透對方是真不在意,還是打算獨自前往?

他必須盯住李成,若大個香城就那麽沒了,紫衣人前去探察過,天威赫赫下,能脫出來沒點本事誰信。

說不準到時候劍聖的傳承也好,所謂的仙劍也罷,或許會落到李成之手。

不論是運氣使然,亦或是實力強悍,盯著李成絕對不虧。

哪怕遇上類似香城的情況,他這副衰敗的身軀,跟著李成興許能撿回一條命。

紫衣人分析來分析去,臨時決定賣對方一個人情,“畫像的事尋根究底查到了閆家頭上,你就不好奇?”

蔚風眼角微揚戲謔道:“世上姓閆的千千萬。”

想借此糊弄他與閆家對上,算盤珠子打得不是一般二般的響。

紫衣人一時語塞,對方一語戳破話中漏洞,是他未曾考慮到的,連引人前往的借口都這麽難找。

“不如這樣,我花銀子,不金子,雇你同往如何?”

紫衣人生怕對方不去,躲在暗中搞鬼防不勝防,“只是去瞧樂子,有人懷疑劍聖未死,所有丟出來的東西都是誘餌。”

“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,吃飽了撐的沒事可幹了?”蔚風不去,擱下茶盞做了個‘請’的動作,頗為不耐煩的送客。

“你真不去見識一下劍聖的厲害之處?”紫衣人賴著不走。

要不就打一架,船沈了更好,坐實了瘟神的事。鬧到外人唯恐避之不急的地步,那才有看頭。

“我哪有你這麽閑,管別人厲不厲害。”蔚風打了個響指,破除符力籠罩,冷眼睨著對面之人。

“我……”話未說完,船身忽然劇烈晃動。

“咚!”

撞上了,桌上的杯盞向前方滑去,差一點摔落在地。

紫衣人反手一掌拍開窗子朝外望去,小船船頭撞上了前方的大船船尾。

“我的船!”船夫跑去船頭檢查,看撞成什麽樣了,裂了一道口子心疼的苦著臉罵道,“好好的行船,退什麽退?”

忽見兩道身影從大船上跳了過來,船夫嚇得倒退數步,站穩後定睛一看,居然是一個人扶著另一個嘴角有血的人上了船。

“你們……”質問的話剛一出口,就被一記冷眼掃射,船夫心肝一顫,本能的閉上嘴。

“劃你的船去,快點走!”扶著人的那位往船艙裏走。

“唉,有人!”船夫兩手一拍,自知惹不起繞到船尾劃船去了。

小船挑頭繞過大船,放眼望去盡是一艘官船。

欄桿上掛著染血的人,看不清是死是活。

船夫瞥開視線努力向前劃,心砰砰跳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“你這運氣,好巧啊!”紫衣人笑著感嘆道。

可不,闖進來的人正是徐公公,以及一個不認識的受了傷的男子。

“你!”看到李成的剎那徐威驚掉下巴,太過巧合各種陰謀論浮現。

“你二人聊,我去幫船家加把勁。”

紫衣人起身走向船尾,以他的耳力,只有不想聽的沒有聽不到的。

紫衣人的身份十分好猜,徐威在不乎船上多一位外客,放下半死不活的閆律道:“勞煩瞧一眼,他能不能撐到花城?”

讓他救人?憑什麽?

蔚風可沒有那麽閑:“去找大夫。”他又不是學醫的。

徐威沒指望李成出手相助,就是找了個打開話頭的借口而已。

以他診脈判斷,閆律傷得極重,活不了了。

“花城,帶我去花城。”閆律自知時日無多,半睜著眼睛不住的重覆著同樣的話。

“花城可不是劍聖所住的老宅所在。”

紫衣人自來熟的插話,希望閆律臨死前能透露出更多更有用的消息。

雖不知紫衣人何時上了船,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主。

船夫自然不敢問其索要船資,在對方打出數掌推進下,船行速度加快,劃船變得輕松多了。

船夫有在努力聽幾人之間的對話。說不定這些消息還能賣個好價錢。

徐威不會輕意讓閆律死去,狠了狠心一咬牙,拿出舍不得用的續命丹,給對方服下。

灌了一杯溫水下去,重新處理身上的傷口。

月光草往兇人身上爬去,一絲讓它不寒而栗渾身發毛的氣息,出現兩人滴落的血中。

本能的尋求更強大的氣息,去遮掩自身的存在。

血滴落在地,細如發絲的黑線閃瞬即逝,兩人的氣色逐漸往灰敗靠攏,各自卻都毫無所覺。

“不太妙。”蔚風聽到耳邊的傳音眉頭微蹙。

同一個量極的手筆,徐公公毫無所覺,紫衣人卻可以看穿。

袖子一緊,蔚風低頭看去,原來是月光草在拉扯。

“看地上,小心腳下!”月光草急得讓兇人多註意,它則一頭紮進領口,火速鉆進去。

顫抖的根須猛指地面,嗖的一下縮回去,蔚風眉頭打成死結,腳下什麽都沒有,跑得好快!

“咚,咚!”

船尾處傳出跺腳的動靜,蔚風不必扭頭去確認,很可能黑線往那邊去了,寄生蟲一樣在找新的宿主。

“輕點,輕點。”船夫生怕紫衣人把船板踹出個窟窿,本就不是新船,經不起習武之人的折騰。

紫衣人沒好氣的瞪了船夫一眼,當真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,要沒他在早被不名之物鉆身體裏去了,焉能有命活?

船夫縮著脖子閉上嘴,心裏頗不是滋味,船上的幾個瘟神何時下船?

黑線還在船艙裏四處游動時隱時現,不只在地板上還會上墻,這讓眼不見為凈的蔚風大為光火。

“找個地方下船。”蔚風放出冰蝶,凍住所坐的一小片區域,包袱抱在懷裏,免得被臟東西沾染上,晦氣得很。

冰蝶的出現寒意的擴散,令紫衣人哭笑不得:“你為何不把整艘船都凍住?”

這麽吝嗇的嗎?亦或是冰封的狀態不可控?

後知後覺的徐威處理好傷口,擡頭在紫衣人和李成身上打轉,“有何問題?”

兩個人半晌不言,未能給出徐威想要的答案,正當他再度開口發問時,無意中瞥見地上的冰面邊緣,有一小攤黑色的物質,心臟一緊,整個人彈跳而起。

“那是什麽?”徐威渾身發毛的指著黑色的地方問李成。

紫衣人搶先一步詢問:“官船上發生了何事,只有你二人逃脫?”

顯然是故意放跑的餌,現在瞧著還是個人樣,過後就不清楚有沒有喘氣的機會了。

徐威扔下閆律,坐到了李成的對面,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喝。

“昨晚上行船。”徐威組織了一下語言梳理了一下脈絡,講述從昨晚登船之後,遇到的不是怪事的怪事。

“晚上無異樣,也可能是我沒有察覺不妥之處,事發時在天亮,船上突然跑出一群毒蛇,被咬傷的人不但沒倒下,反而揪住身邊的人就咬,仿佛得了恐水癥,瘋狗一樣眼睛呈現出灰綠色。”

徐威有被毒蛇的毒液噴到,當時為了保險起見,削掉了沾到毒的衣服,他受傷是被人偷襲所致。

“閆律不會武被困在了艙室中,為了救他一時分神,被人從身後打了一掌。”

徐威及時躲開,要不然就不可能坐在這裏,回憶事發的經過。

“閆律被咬後,他自己說是吃了解毒藥,我則將其傷處削去一片肉放血,沖出船艙外面的人都死了,地上全是毒蛇的屍體,還好有小船。”

無比慶幸此次的走運,徐威現在想來後怕不已。

蛇是會游泳的,若無小船可搭,江中的冰面有些地方太薄,支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。

毫無辦法的情況下,徐威只得將船上的毒蛇清理一遍,偷襲之人會不會再出現很難說。

紫衣人不無諷刺道:“活下來不幸中的萬幸。”

語氣中透著譏誚,聽在徐威耳中非常膈應,“此言何意?”

紫衣人不答,反問坐在桌前的李成:“蟲子跑出來了,近在咫尺的事你也無動於衷?”

蔚風反唇相譏道:“你即知曉為何不出手,反道讓我來趟這個渾水,我管旁人去死。”

後半句話聽得徐威毛骨悚然,膽戰心驚道:“你指我二人是幕後之人故意放跑的引子?”

“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。”紫衣人斷然不可能貿然出手,引起幕後黑手的註意。

“這等好事讓給你。”蔚風不需要。

一室靜謐無人再言,徐威頭疼的以手支額,一夜未眠又受了傷,急需養精蓄銳。

兩人還能拿救與不救調侃,說明問題不大,一時半會死不了,抓緊時間恢覆。

遠在甕縣的閆家村,近一個月內無比熱鬧。

因劍聖傳承趕來的人,就近住到了村裏的各戶人家家中,打聽關於閆律老宅的一些事。

閆律家的大宅子十分好找,就在村尾。

因長久無人居住,連個看門的人也沒有,若大的院子荒廢了,到處都是蛛網和雜草,還有不久前剛下的大雪,院子裏的雪能有一人深。

來來往往的江湖人,不厭其煩的不分白天晚上,都會去破敗不堪的老宅尋覓。

哪怕一時空著手,哪怕撞到別人同找一片區域,不死心的就差將宅子拆了,地毯式的搜尋。

每一片房頂上的屋瓦都不放過,擦幹凈之後找個地方打磨,唯恐裏面藏著寶貝。

哪怕不是武功秘籍,備不住會有金銀財寶之類的東西,來都來了總不能真的空手而歸吧?

最開始翻歸翻,動過的地方會原封不動的放回去。

到後來誰都沒找到所謂的傳承,有人心生不滿,懷疑放出風聲的目的就是為了轉移視線,寶藏壓根就不在此處。

於是乎,搞不清是誰先開始的,從房頂到磚墻再到屋內的地板,能挪的能拿的都拆掉,就連院子裏也不放過。

雪化成冰,就將冰一掌拍碎,清理出院子再找工具挖坑。

村裏人不會管,手裏拿著熱乎的銀子,哪還管閆律家被拆的事。

裝看不見,心裏門清江湖人惹不起。

又過了四五日,大宅子讓人拆得七零八落片瓦不留。

地面也刨開了,挖了兩人深的坑屁都沒瞧見。

有些人回過味來,一場騙局白一趟,走了一在波人,不死心的仍舊選擇留下。

一輪圓月高掛夜空,安靜的夜裏各家都在呼呼大睡,也有零星的夜貓子跑到大宅探秘,拎著風燈用手裏的棍子扒拉著腳下的土石。

“找到了!”興奮之情溢於言表。

彎下腰撿起土裏發光的紅石頭,搓去上面沾到的濕泥,用燈一照更為耀眼。揣懷裏繼續在土裏翻找。

老宅這邊一有光亮,有人夜半起來小解發現後,拎著燈籠趕來。

紅色的如血般的珠子,只要不瞎就能看到。

為了奪寶大打出手到也不必,因為紅珠子一片一片的,一掌下去從土裏震出許多,撿就行了。

撿的人興高采烈,後來者沒撿的在一旁瞧稀奇,之前可沒有這些東西,從哪蹦出來的?

謹慎的人不拿,突然大片出現如血的珠子必有蹊蹺,說不定不是寶貝反是禍害,小心些為妙。

撿了一晚上的珠子,翌日天一亮再找不出一顆,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,透著迷一樣的詭異。

一把把紅珠子在陽光的照耀下,通透如玉腥紅如血。

有的人砸開幾個,裏面確實是晶石一樣質地,疑心頓時消了大半。

當晚又有人前來挖掘,紅珠子再次出現,如雨後的蘑菇,摘過之處又長出許多。

大面積的珠子持續了三天,之後再找不到一枚。

那些自覺發了大財的人喜上眉梢,防著被有心人盯上搶奪,提前悄悄的離開。

凡是從閆家村出來的人,免不了被守在必經之路上的人打劫。

紅珠子從一個人的手中,轉移到另一個人的手中,再到大城中賣掉。

劍聖居所發現血珠的事不脛而走,有好奇之人花大價錢買了一枚研究,始終看不出門道。

血珠的價格在劍聖二字的催生下,水漲船高一粒難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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